楊磊 全民故事計劃
他們沒被科技時代拋下。
盲人按摩師傅們的一天
「柳醫生，我在美團首頁看到你家按摩店推薦了。」一位40多歲的熟客走進北京小黃莊一家盲人按摩店，高興地向店長柳忠富報喜。
柳忠富笑著點頭，這些天持續有客人和他說這個喜訊，而手機上的美團，也用語音不斷提醒新訂單。他的視野依舊黑暗，但他說，心裡彷彿亮起了光。
今年6月19日，美團和中國盲人協會發起了「看見」數字化盲人商家關愛行動，對殘疾人創業商家進行定向經營扶持，提供免費的線上行銷產品服務盲人版商戶通。
柳忠富更願叫盲人版商戶通為「0元上線」。「不僅免費為盲人按摩店推廣，還會在客人來的時候語音提示，好評和回復還有語音播報，聲音非常喜慶。」
在此之前，喜慶離這個群體總是有些距離。盲人從業者奮鬥在社會的角落，默默創業，也默默體驗艱辛。
電影《推拿》是一部描述盲人按摩師的電影，影片中描述，「盲人一直有一個頑固的認識，他們把有眼睛的地方叫做主流社會。」
但是在柳忠富眼中，社會不分層次，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，我們有，其他人也有。我們和正常人一樣，都在努力地活著，甚至比他們更努力。」
「只要不放棄，一定會花開」
小黃莊前街2號院，豎著一塊「盲人按摩」的牌匾。
這是一間40平米的半地下室民房，顧客需彎腰進店。室內燈光明亮，牆上掛著紅色的錦旗，「松解一針，妙手回春」，兩個盲人按摩師傅正在為顧客按背，手法乾淨，力道強勁。
這是柳忠富在2011年盤下的小店，位於老社區，但生意不錯，租金也低，柳忠富還有一手鬆解的絕活，很多顧客慕名而來。
柳忠富給客人按摩 | 作者供圖
「當時我和妻子結婚了，結婚的時候她還帶著一個孩子，我要養家，所以盤下了這個小店，打算一家人好好經營。」
柳忠富今年43歲，來自內蒙的農村。他身材清瘦，臉上始終掛著微笑。妻子說他喜歡把苦藏在心裡，但是愛笑，笑起來一點憂愁都沒有。
失明後，柳忠富曾遭受過朋友的疏遠，鄰裡的歧視。
機緣巧合，柳忠富通過收音機得知了啟明學校的消息。他懷揣著「要死也要死在外面」的決心遠走他鄉學習按摩技術，輾轉唐山、北京，按摩成了他的事業。
對於很多盲人按摩師而言，經營一家自己的按摩店是人生目標。
距離潘家園地鐵站1000米外的店裡，李康錐正在和盲人按摩師傅們聊天。「大家都叫我李醫生，因為我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盲人按摩師。」
2008年，李康錐用打工掙的錢接下了附近一家倒閉的盲人按摩店。「那個店就在附近的小區裡，一樓，60平米，每月租金2000多，一月一交，現在成了員工宿舍。」
2018年，李康錐的按摩店從小區搬到了臨街的門市，房租從2000漲到了20000。雖然房租漲了十倍，但是由於店面位置的改善和美團的推薦，反而增加了盈利。
「我們盲人對行銷非常不擅長，盲人按摩店講究回頭客，手藝好，老客戶就多。這次換地址雖然不遠，但還是有大量的老顧客流失了。對我們而言，想要獲得新客戶難度太大，一籌莫展。」
李康錐心有戚戚地表示，「後來，美團上線了盲人版商戶通，他們來了個小夥子教我們怎麼開通，之後生意一點點好了起來。之前是每月營業額7、8萬，現在每月能盈利7、8萬」。
李康錐患有青光眼，雖能視物，但視力很低，也正因此，他感謝與妻子的相遇。
「『老白乾』，你是衡水人？」這是妻子對李康錐說的第一句話。
李康錐的網名叫「老白乾」，這種酒是衡水酒文化的代表。
接收到這條信息後，躲在電腦另一頭的李康錐結識了性格外向而不歧視他的女老鄉。女方的村子距離自己老家不足2公里，算得上知根知底。經過數次約會，兩個人相識相愛。
2008年，李康錐打算獨自經營一家按摩店，女方得知後沒有猶豫，果斷辭掉了工廠裡的工作，和他一起經營。
「我們是一路風雨走過來的。2011年，我們結婚，當時有100多位同行朋友來捧場，酒店都坐滿了。」
相比於李康錐的夫妻按摩店，韓玉川經營的按摩店的起家更具戲劇性。
2006年，韓玉川參與同行聚會。推杯換盞間，幾個經營醫院的東北朋友覺得韓玉川為人可靠，準備把他們旗下一直沒有盈利的按摩店交給他。
「韓玉川，這個店要不你做吧，賺了大家一起分，賠了就拉倒。」
當時22歲的韓玉川年輕氣盛，聽到自己能做店長後豪情大發，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，成了華人愛康盲人保健按摩中心的負責人。
9月，韓玉川的第一家店在海澱區清華東路的東王莊小區正式開業。由於韓玉川年齡小，很多客人都對他的技術表示懷疑。「將近8年都只能勉強維持經營，直到上了美團點評。」
如今，韓玉川已經開了三家盲人按摩店，每家店的盈利收入都很可觀。
「只要不放棄，一定會花開。」
在黑暗中開始
韓玉川是先天性小眼球，視力等同700度近視，收到微信的時候，他會把手機貼近鼻子觀看。
「雖然我的眼睛不好，但是我喜歡看書。」無論是歷史還是哲學，他都有涉獵。
2001年，韓玉川初中畢業後，就因視力問題被迫離開學校，來到北京學習按摩。
2003年，19歲的他在北京找工作。年齡成了韓玉川的阻礙，很多按摩店更喜歡年齡大的師傅。
韓玉川正在學習使用美團服務 | 作者供圖
與韓玉川的情況相似，李康錐也經歷過年輕的磨難。
1989年，李康錐剛出生，醫生告訴他父母，「你的孩子有青光眼，治不好，以後註定要失明。」
出生不足一個月的李康錐被送到了北京同仁醫院，半年後家裡積蓄消磨殆盡，李康錐的眼睛僅僅是被穩定住，「幾年後還會複發。」
「眼睛不好使還來上課！」在學校，李康錐不僅受到了同學的歧視，甚至老師也不時發出抱怨。
16歲時因為病情複發，李康錐視力驟然下降，放在桌子上的水杯變成了模糊的輪廓。他無奈輟學。
「為什麼會是我！」躺在家中，李康錐眼神渙散，身體一動不動，父母的安慰無用。
一年後，北京的二姑打來電話，「讓他來北京學按摩吧。」
因為治療眼睛，家裡已負債纍纍，但母親希望兒子重新振作起來，她東拚西揍借了3000塊錢學費，帶著李康錐來到北京的啟明學校。
冬天的北京寒風凜凜，母親和李康錐租住在一間不到3平米的平房裡，除了一張床，這裡沒有任何傢具。
後半夜2點，房門突然被房東踹開，睡夢中的母子被驚醒，「交不起房租就趕緊滾！」
這是李康錐記憶中最黑暗的時刻，北京冬天的深夜，他和母親裹著行李顛沛流離。
「學徒的時候，我每天都給師傅按，一直按到後半夜3點。農村出來的孩子，最大的優點就是有勁。我要證明我不比別人差，甚至比別人優秀。」受到外界的刺激，李康錐憋足了勁兒。
讓他沒有想到的是，磨難並沒有結束。
「找工作的時候，有的老闆就想體驗一次免費按摩，後來年齡到了，手法也熟練了，情況開始逐漸變好，最後有了自己的按摩店。」
李康錐開的身心松按摩店 | 作者供圖
李康錐和韓玉川的眼睛還有光感，能夠使用手機，柳忠富的狀況則更為糟糕。
年輕時，柳忠富在工廠拉架，結果被多人毆打，住院19天后被告知，他的眼睛失去了光感，再也看不見外面的事物了。
沒有工作能力的柳忠富回到了內蒙古老家。起初，還有兒時玩伴會去看望他，但是日子一長，人們漸漸地開始疏遠他。
好在妹妹給他買了一個18元的德生牌收音機。通過收音機，柳忠富了解了很多外面的消息，也知道自己的未來只有盲人按摩和算命這兩條路可走。
「我不能去算命，那玩意像騙人，我要去學按摩，憑力氣吃飯。」2003年10月，柳忠富扛著行李，揣著400塊錢，坐上了前往通遼的火車。
因為沒有錢，他欠著學費，因為3天學會盲文，他驚動了校長。但是，啟明學校裡不缺少優異的成績和感人的故事，幾乎所有剛剛畢業的年輕盲人按摩師都要面臨年輕不被重視的考驗，柳忠富同樣如此。
柳忠富的第一份工作來自學校推薦的一家唐山按摩店，因為柳忠富給客人按摩的時間超過了規定的鐘頭而被老闆訓斥，「店裡的每一個時鐘都是錢，你給別人按的時間長，耽誤多少錢？」
年輕的盲人按摩師傅在那個時期經常流動，辭職與就業如同家常便飯。柳忠富漂泊北京，直到2011年，他在小黃莊前街開設了自己的按摩店。
小店就是他們的全部世界，對別人而言，那是生意，對他們而言，那則是全部。外面的世界日新月異，他們開始擔心被信息時代拋下。
那一束光
李康錐、柳忠富、韓玉川的按摩店都是原老闆做不下去後，轉手接下的。他們認為自己成功的原因主要有兩點，「我們不僅精通按摩還了解怎麼與盲人相處，還有現在的網路發達，美團會幫我們帶來顧客。」
數據顯示，中國有1731萬視障人士，盲人按摩是視障人士就業、創業的主要渠道。美團對盲人按摩從業者的幫助，恰是用科技促進就業創業，推動供給側數字化的鮮活案例。
對於來自美團的幫助，中國盲人協會主席李慶忠表示了感謝。「相比於比正常的按摩門市，盲人對互聯網技術使用不熟練，尤其是數字化時代，盲人按摩在經營方式方面還需持續提升。美團雪中送炭，推出『盲人版商戶通』，免費為盲人提供網路服務，這是非常有意義的舉措。」
柳忠富的按摩院經營了9年，從最初的夫妻二人店到如今僱傭了3個師傅的規模，一路走來，有起有落。
「2017年的時候生意最好，算上我一共有7個師傅，最近兩年效益開始下降，直到今年美團給我們推出了免費活動，生意才逐漸變好。最近我正在與另外30多家按摩店進行連鎖經營模式嘗試，打算把我們這些店做得更加規範化。」
數據顯示，盲人版商戶通開通後，接入的盲人按摩店交易額開始穩步上升，日均交易額接近15萬元，環比上半年增長接近60%。
7月1日至11月24日，盲人版商戶通的商家已達2557家，商家們的總訂單量超過24萬單，總交易額超過2100萬元，店鋪日均瀏覽量6.8萬人次，瀏覽量環比增長超過39%。
「接入0元上線後，顧客就一直在增多。」柳忠富夫婦租住在按摩店附近的老式公寓樓，房間內傢具簡單而陳舊，但是打掃得很乾凈。女兒放學後在客廳安靜地寫作業，夫妻二人坐在鐵床上討論著按摩店的經營。
柳忠富還想說動李康錐一起建立連鎖店。兩個人是多年的好友，相識於2011年的盲人聚會中。
盲人按摩師們喜歡聚會，他們認為聚會更容易交流感情，「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，有空我們就聚一聚。」
「大家交流，貴在真誠，如果我這裡缺人了，到微信群裡喊一聲，就會有人推薦。」韓玉川認真地表示。
在他十多年的從業生涯中，他會儘力為員工著想，除了包吃住和提供工資外，他還會經常帶領員工們團建，一起吃飯，一起KTV。
對於很多普通人而言，按摩店僅僅是一筆生意，但是對於盲人而言，這裡是他們的一切。他們圍繞按摩店生活、工作，渴求在手藝和服務上精益求精，這也帶來了更多的消費者好評。
盲人版商戶通的大數據顯示，在合作商家接收到的用戶評論中近80%為5星好評，比上半年提升了7.4個百分點。
韓玉川很推崇美團盲人版商戶通的大數據分析，他可以通過美團對商家的數據分析，了解自己門市的經營態勢、消費者特徵及客戶評價反饋等，不斷改善店鋪的經營管理。
在韓玉川的第二個按摩店裡，能夠看到消毒櫃，自動噴香機、角落裡特製的燈泡。「美團會為我們帶來大量的新客人，但我們自己也要努力讓新客人變成老客戶，根據美團的大數據分析，我們能夠更具體地了解顧客們的個性化需求。」
韓玉川很珍惜現在的生活，也很珍惜現在的生意。他說，他沒被科技時代拋下，善良的人們給他們的世界投下光束。
作者楊磊，自由職業
編輯 | 蒲末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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